Sunday, June 8, 2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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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忆大山的年

除夕清晨,年的序幕拉开。“哗哗”院落里传来洒扫的声音,男人打扫庭院,女人洗涮厨具,孩子擦拭家具。清扫净屋里院外,清爽地迎接新年来临。
“有钱没钱,理发过年”,孩子提四个馍、四个油馃蹦跳着去理发。山村里只有一把推子,唯一会使推子的陈校长院门前,孩子们排成一溜长队。
女人用面粉打一盆浆糊,男人在方桌上摊开对联,抹上浆糊,孩子提起对联像梭子般飞跑着张贴。门框贴上红艳艳的对联,门楣贴上花花绿绿的半帘儿,门板贴上威武勇猛的门神,映衬得小院喜庆温暖。
日头挂在山垭口,女人拿出新衣服,把男人、孩子装扮一新,孩子蹦跳欢呼,女人的笑脸成绽放的花。男人牵孩子,提饭菜和纸钱去坟地。跪在坟前,点燃纸钱,孩子高声喊:“爷爷、奶奶,过年喽。”曲调悠长,依如当年爷爷、奶奶对孙辈的呼唤。
厨房里灶火通红,水汽弥漫,菜刀“咣咣”。女人把精肉剁成馅,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包饺子。孩子擀饺子皮,又圆又薄;男人捏的饺子像男人咧开的大嘴,没看相;女人捏的饺子像有了身孕,高挺起大肚子。饺子包了很多,年夜饭一定要剩余,预示年年有余。
夜幕降临,年夜大戏登场。村道上传来乱哄哄的喧闹声和震耳的鞭炮声,孩子冲出屋子。“哗啦”张大爷一伙人笑呵呵推门进来:“过年好,斗大的元宝滚进来!”女人满脸堆笑:“过年好,来年发大财!”男人殷勤地递烟,上茶。烫一壶酒,男人们盘腿坐在火炕上吆五喝六地喝起来。
“哧啦”厨房里响起炒菜声,女人高挽袖口,挥动炒勺,她要在客人面前露几手。几盘色、香、味俱佳的菜肴端上桌,男人们“吧唧”吃得欢,竖起大拇指。
男人起身烫酒,张大爷拦住:“去我家,今夜每家两斤。”跟女人打声招呼,男人们像觅食的麻雀“呼啦啦”一窝蜂走了。女人追出门喊:“少喝点,早点回来。”过年,给了男人们放开痛饮的由头。
男人刚出门,孩子们“叽叽喳喳”像一群小喜鹊涌进屋,女人忙不迭地往孩子兜里塞糖果、花生、核桃,除夕夜里孩子的衣兜就像圣诞老人的口袋,盛满礼物。孩子们围在红红的炉火前,烤冻得红通通的手,他们像一群不安分的雀儿,呆不多久又吵嚷着飞出去。
屋子静下来,女人仔细地打扫,初一不能打扫,会把福扫没了。墙上挂的钟表,“当、当”响起新年的钟声,院外鞭炮“噼哩啪啦”炸响,几朵礼花在山谷中绚丽绽放,映亮黑沉沉的天。人们走出屋,站在村道上看,山村沸腾,欢乐淹没山谷。
孩子气喘吁吁地冲进门,女人嗔怪:“跑哪儿野去了,你爹呢?”孩子一蹦子跳上火炕,钻进被窝:“爹又喝醉了,在二狗家唱花儿。”女人骂:“酒鬼,见猫尿就不要命。”娘俩偎在被窝里,孩子挠女人的胳肢,女人絮絮叨叨讲“年”和以前的事。
后半夜,女人搂着孩子不觉睡着。男人“咚咚”醉醺醺回来,女人叫醒孩子,孩子嘟囔。女人大声喊:“放炮了!”孩子一骨碌翻起身,打哈欠揉眼睛。院子里用柏树枝和麦草拢一堆火,火焰腾起扑向天空。桌子上摆馒头、水果,男人三叩九拜:“财神爷爷保佑,庄稼丰收,牛羊满圈,家人平安……”孩子点燃一挂鞭炮,尖声喊:“接财神爷爷,发大财了!”响亮的炮声淹没新年第一个清晨。
女人挑起水桶去取水,新年的第一桶水要抢回家。女人在泉眼旁大石头上献上一个花馍,几颗核桃、枣儿,恭敬地磕三个响头。女人舀上清洌洌的泉水,扭动轻盈的身子,在扁担“吱扭”声中回家。
晨曦镀亮大山,孩子牵牛驴马,男人背一捆柴,怀抱五个馒头去打麦场。各家聚齐,柴草拢成一个圆圈,燃起熊熊大火。人们跪在火圈外,白发长须的老者拿黄纸在人群头上划圈,高声喊:“撩一撩,无病无灾;撩二撩,大吉大利;撩三撩,福禄寿喜全到了!”人们齐声应合:“无病无灾了,大吉大利了,福禄寿喜全到了!”
红布条系在驴马鬃上、牛角上,馒头掰碎喂给牲畜,去掉笼头,孩子们一起挥动鞭杆,甩响脆生生的鞭声,牲畜受惊,四下散开,翘起尾巴撒欢,一时灰尘滚滚,遮天蔽日。人们叫喊着在火圈中蹦跳穿梭,这是“迎新”,祈祷新年红火的运势。
红彤彤的太阳升上来,抚照大山,又是新的一年。

作者:蔡永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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