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年过去了，仍然记得小时候，弟弟不仅模样长得可爱而且很懂事。才二岁多的他见到祖父除外坐马车回来，他一定会匆忙跑进祖父房里，拿出祖父的一双拖鞋放在祖父每天坐的椅子旁边，然后又把祖父脱下的鞋子放回原处。傍晚，听到爸爸从外面回来的敲门声，他定会跑着去开门并高兴地喊：“爸爸回来了……”
一般小孩都会小孩玩具，可小弟小孩的是用锤子把钉子钉在小木板上，天天都会听到他用锤子敲打的声音。那时爸爸总会笑着说：“说不定将来这孩子会成为一个工程师呢。”是啊，我们家里兄弟姐妹多，家境又贫寒，家里大人总希望我们家会有人能出人头地……
小弟不但聪慧，而且很乖。记得那时候，我喜欢在清晨牵着小弟的手，到离家不远、周围都是稻田的那条僻静小路去散步。路上也会遇见友族妇女在卖SURABI（用米碾成粉放进椰浆里烤成的一种糕）。我知道小弟喜欢吃SURABI，可有时自己手上没带钱不能买，小弟也从不哭闹。
在小弟三岁那年，一只绵羊突然跑进家里来，正在屋里坐着的小弟被吓得大声惊叫。几天后小弟病了，伤风、发高烧、食欲不振……在吃便药无效的情况下，爸爸带了小弟去本埠医生检查，医生说只是一般感冒。二十多天过去了，小弟的病不见好反加重了，在一次小弟从昏迷中苏醒过来时，爸爸问了小弟，围坐在小弟床边的亲人是谁时，小弟用微弱的声音说了：阿公、阿婆、爸爸、妈妈……没想到这竟是小弟最后一次能认出自己的亲人。小弟的病情不断恶化，后来是亲戚及爸爸的朋友的资助，终于能带小弟到B埠一间医院治疗。经医院的一位小儿科医生诊断后，他说：“你们来得太迟了，这小孩患的是流行性脑膜炎，即使我能保住他的生命，但他的病已不可能痊愈，他的一生只会像婴孩般活着……”
就这样小弟在医院治疗了好几个月。记得有一次妈妈发现祖父出门很久都未回来，一家人都很焦急，后来从祖父的朋友获悉，原来祖父偷偷地坐了公共汽车去B埠探望他最心爱的孙子；也记得在爸爸、大姐及我把小弟接回家里那天，当我们从车子下来时，发现祖父祖母都站在家门前，一脸的期待……
小弟终于回家了，可他不再是活泼、蹦蹦跳跳的小孩了。他像婴孩般静静地躺在床上。每天、每天我总会坐在他床前 凝视着他，而泪水也总止不住地往下淌……那时还不懂医学知识的我，也总在幻想小弟有一天能病好，像从前一样健康、活泼……
也不知过了多少个月，小弟竟奇迹般地坐起来，在家人不在旁边时，几次从床上跌下来。也许是他身上具有的一种顽强意志吧，他最后竟能站起来而且能自己走路了。当他总是漫无目的地走呀、走呀……有一次他竟走到屋前大街了。那时一辆卡车正迎面驶来，幸好被一位友族妇女瞧见了，拼命拉住他把他带到路旁。事后这位好心妇女仍心有余悸地说：“我吓得脚发软，差点走不动了……”
小弟从医院回来后，几年中祖父母相继逝世了。我知道他们走的时候，心中带着一种遗憾、一种对小弟的牵挂……也记得祖父在祖母逝世后，一向不信佛的他，竟然在每天早上坐在椅子上拿着一支香不知在念什么。但我知道祖父一定是在祈求上天保佑小弟。曾有一次还燃着的香灰落到祖父衣服上，衣服被烧成一个洞，可祖父却不自觉……
在小弟年岁逐渐长大后，遇有病痛，小弟总会掴打自己的脸或把头撞到墙壁上。每看到小弟受折磨的样子，我心里好难受。
小弟的生活完全不能自理。可我们发现他是具有音乐天赋，每当我们播送一些歌曲时，他有时能较安静。记得那时他虽不能讲话，可他能哼出一些歌调来。有好多首歌如《东方红》、《大海航行靠舵手》、《北京的金山上》，及印度尼西亚国歌等等。他都能正确地哼出又高又长的音调来……
八九年发生的一场火灾后，我们一家人搬进了租来的一间小巷中的房子。也许是火灾带来的一场惊吓吧，即使我们常播放歌曲给小弟听，可他再也没有像过去那样去哼歌曲了。
几年后，当我们又搬进路边一间房子时，可能对新环境的不适应，也是脑炎带来的后遗症吧，小弟的癫痫症发作更频繁了；而且他的视神经已受到一定程度的损害。好几次大发作导致跌倒摔伤，他全身抽动得厉害，我和妹妹，佣人也很难扶住他。几次头部摔伤流了很多血，在药物不能止住的情况下，只能请医院的医务人员注射镇静药物后给他包扎……
当我学会了针灸能给人治病后，可我却很难给小弟针疗。每当我要给小弟针疗时，不懂事的小弟总极力挣扎，甚至用手掴打自己的脸。为了减轻药物带来的副作用，我们采用了食物疗法。
虽然小弟不知多少次摔伤了腰、手、足，可顽强的他，不顾伤痛，最后还是能自己走路了。
小弟的病给我带来了痛苦，也会使我感到身心的疲累，可从他身上我也学会了坚强。
面对着可怜的弟弟，作为姐姐的我们都有责任爱护他、照顾他。我想我会永远陪伴他，用我一辈子的爱……
（摘自萧娥著《情牵牙律》）
作者：萧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