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esday, June 3, 2025

那口井

十二岁那年我搬家了,从后街搬到大街。那时候住上大街不容易,恰巧房东急用钱,只好忍痛廉价割让了,才有这个机会住上。
后街的家是老式二层建筑,屋里有一口井,井水浊黄,井上有个辘轳,吊着一根粗绳,绳的一端捆着一个水桶,打上来的水需要过滤才能用,用久了就必须清洗过滤桶内的石块,细沙,椰花酒树的黑须,过程非常复杂:先把黑树须取出,清洗至透澈后,再把石块取出,把滑滑的青苔洗刷干净,最后就是清洗细沙。我与妹妹在旁蹲着看爸爸独自吃力地工作,那汗水大颗大颗地从头上滴下,落在眼角,他用手背一抹,脸上竟然沾上污泥浊水,变成大花脸,我与妹妹见了笑得真开心,爸爸也笑了,他的眼光带着慈爱的光芒,掩盖了原来的疲惫。
为了节省人工费用,爸爸每天都要打水填满两个大水池,那是用来洗玻璃瓶的,洗干净瓶子后备用。等工人八点上班,爸爸开始调糖水及汽水香料,调均后加入干净的玻璃瓶,再加入二氧化碳,摇均后加盖就成了,做好了的汽水饮料用绳子捆定了十二瓶,也就是一打,就这样一打又一打地累积。
我喜欢在井边俯望自己的倒影,摇晃的水面上一片浊黄,影子模糊地随水纹波动,看不清自己!爸爸实在太幸苦了,处理浊浑的水让他疲惫不堪,无奈之下只好另找干净的水源兼住屋,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找到大街的房子。
搬入大街的房子,也是旧式二楼建筑,不过比后街的房子长多了,大约长二十米。相同的是也有一口井,不同的是井水非常清澈见底,爸爸不再用过滤具,省却了许多烦琐的工作,而且已经装上抽水机,不用人力打水了,那辘轳只好黯然无语,含泪退休了!
我还是喜欢在井边俯望自己的倒影,摇曳的水面上—片明镜,影子清澈地随水纹波动,见到傻傻的自己!
随着时间的推移,水井被淘汰而封盖了,劳苦功高的它渐渐被人遗忘,自来水代替了井水!夜深人静时,脑海中依稀还听到爸爸打水时辘轳滑动的声音、依稀见到爸爸的大花脸、爸爸慈祥的微笑!

作者:苏淑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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