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生活清苦，书信中语言不慎未免读了有些让人误解，有一点尴尬。多年的夙愿今天能见面，心底下还埋伏着些许阴影和忐忑，毕竟都是同根同源，同宗兄弟，不去纠结和解释了。堂兄弟初次谋面，各人成长的处境不相同，彼此都年过半百了才第一次握手并肩，顿时全身热血沸腾，感觉到一股高压暖流覆盖人间温暖了心扉，热泪盈眶，骨肉同胞两代亲情血浓于水，彼此凝视了对方好久好久，激动涌上了心头。半个世纪的坎坷艰辛从何细诉？堂弟用机车载我回老家，我又从卧房把行囊拎了向表哥和表嫂辞行。弟媳另一辆机车载着堂妹。沿途给我介绍龙岩各地区，从这里下去就是永定，永定土楼是世界闻名奇观之一。几番舟车劳顿终于抵达了祖籍老家。人事更迭，桑田沧海，这里就是爹日夜思念梦寐以求的故里，他当年一离开后就没有机会再回来了，为了完成他的夙愿我代替圆了这个梦想。今晚，我就在奶奶的卧室下榻，奶奶是否会给我托梦呢？我多么盼望梦里可以和她相见啊！即使能看到她三寸金莲的步行片刻我也会很满足。虽然是迟了半个世纪，名副其实的一首歌“迟来的爱”，我还是要为这趟回乡成功庆贺一番。堂妹冰箱里取出冬至做的食品，弟媳抓只鸡想烹煮招待我，我要求她给我更换园里的芥菜好，家乡的芥菜生长得那么新鲜肯定爽口。当时有禽流感，弟媳说自家养的鸡肯定卫生安全的，堂哥为什么不敢吃鸡肉呢？弟媳你错了，我南洋养鸡场生活了29年，我不是不敢吃鸡肉，而是吃鸡肉吃腻了。她才放下鸡只从园里提了一颗芥菜回来，菜帮子如塑料造的硬朗新鲜，特大棵，很可惜当时没有拍下照片留念。堂弟取出自酿的米酒来庆祝干杯。夜晚取出张家族谱，是当年四叔出钱编修的，咱家族成员有一部分名字没有编进去，不过我小辈只看就好，阅读了爷爷的履历。族谱阅读到棉兰同乡是我读初中爱好收集邮票的同伴，他事业发达有成，为同乡会出了好多钱财，很有乡亲、乡情和爱心。翌日早我们上山去给奶奶扫墓，山上的土冢再简单不过了，土冢四周长满了杂草，看不到墓碑，隔壁是伯婆的土冢。十二月福建的天气颇寒冷。蒹葭苍苍，白露为霜，两代面对，我在外头，奶奶在里头。无语对苍天，多少凄凉，多少创伤，多少柔情多少泪？这一段山丘土路需要走上一段路程呢。弟媳和堂妹准备了香纸和三牲，用公鸡血滴在纸钱祭拜然后焚化冥钱，这是乡里的习俗。南洋没用这种礼节，觉得传统习俗有点恶心。不管怎么样，凡是中华民族返乡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祭祖，菲律宾阿奎诺总统和台湾宋楚瑜先生全家人返乡第一件事情就是先祭祖。扫墓回来堂弟领我上张家祠，冷飕飕静悄悄的冬风，空气中弥漫着宁静祥和的爱，这是阴阳两界与先人心灵交汇的所在，二叔，二婶和其他先辈的灵位我都一一前去上香鞠躬敬礼。今天下午乡里刚好有乡亲货车要到厦门市去办事，堂弟就安排了堂妹送我一程回到厦门。半辈子来生活历经了多少的颠簸和起伏，多少风雨、曲折与坎坷，凝结成湘妃竹斑痕。临别我留下点钱委托堂妹选个吉日给奶奶和伯婆捡骨安放入张家祠堂，这也是我唯一可以给爹作小小弥补的缺憾。以前听爹说过伯婆她没有子女，伯公逝世后她就和奶奶大伙儿一起生活了一辈子，当时照片上也看过伯婆三寸金莲缠足妇女。所以，从照片上我对伯婆是有点印象的。伯婆土冢与奶奶的紧挨着两隔壁。当年生活两两相照应，羽化后坟墓也是紧挨着一起，中华美德，肝胆相照，传统德性妇女嫁入谁家，就是许婚相守一辈子。
我从厦门又匆匆赴南安市内子的乡下去一趟，回到福建了就看看乡下吧。内子外家亲人的照片和二伯父当时出殡的照片，乡下亲戚都保存得完好。诉说着当年前辈辛苦下南洋的辛酸。黑白照片就是当年交往的见证。靠二伯父保存着的地址妻舅联系上了南安的堂兄们我才能联系上南安的乡亲。我也第一次看了当时棉兰华人出殡的礼节照片和当年棉兰福建义山坟场。内子乡下有好多亲人，他们听到南洋到访的日里远客亲人莅临，姑妈、婶娘、伯姆、舅妈、姑婆、舅公众亲戚纷纷都争相带引过去各人的屋子吃鸡蛋面线，闽南风俗表示团圆长寿。吃了三家鸡蛋面线接下去到访的我都很饱了再也撑不下了。南安大理石多，连建造猪栏都是使用大理石素材。内子有三位堂哥，都在康美镇附近，二堂哥家住在集星村，隔壁镇就是洪濑。他用机车载我到他家，沿途看见农户一边操作冬藏农忙工作也顺便曝晒太阳。很多人中午在门口晒太阳取暖，套上羽绒服倒也觉得在烈日下冬风吹来蛮舒服的，第一次体会这样的享受，哼着一首吴音莺的《南风吹来暖洋洋》，深深体悟出什么才叫做“暖洋洋”的感觉。
众亲戚都集中在一起，二堂嫂熬了地道的南安地瓜粥，开餐堂哥们拿出好多个大碗，我还以为要盛放馄饨面条，原来是盛放米酒招待客人喝酒用的，煮了好多丰盛的南安菜肴，饭桌下有一坛自酿米酒。天啊！乡下亲人酒量也特好的，三位堂哥和好多侄儿他们敬酒不是干杯而是“捧碗干碗”。我在南洋小酌是高脚玻璃杯小小一个，来到这里可大开眼界了，头一招用海碗喝酒。芬芳香醇的米酒扑鼻诱人，每个人都上前来敬我烟又敬我酒，我这不抽烟的怪客乡下人一直在搔头，感觉到怎么世界上会有不抽烟的男人，酒量又特斯文的喝都没四分之一碗的分量，好一个清秀儒雅的海外亲戚。他们不清楚印尼和印度，认为印度就是在印尼旁边的国家，他们知道赤道上是热带国家，侄儿说看印度居民都晒得那么黑，可见得当地的天气有多热的啦！把皮肤都晒成这个颜色。可奇怪您的肤色怎么不相同呢？我跟他们说印度是在南亚的一个大国，不靠近印尼。当地居民肤色本来是黑色，而不是给太阳晒成的。印尼是在东南亚。南亚和东南亚，印尼和印度只相差一个字罢了。
我的祖先来自闽地，我第一次踏上祖籍国领土，福建这八山一水一分田的地理环境。闽南建筑前埕后厝，坐北朝南，三或五开间加双护厝，红砖白石双拨器，出砖入石燕尾脊。硬山式屋顶和两端双翘燕尾脊，马头墙，骑楼建筑，飞檐式建筑都是闽南式的建筑房屋。无可奈何花落去，何曾相识燕归来。（完）
作者：晓 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