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没有电视,更没有手机,生活困难,人们为了生存,便到外边挖一些野菜。记得那时,每到春天后,人们会去挖薤白。
这是一种比较辛辣的植物,它的辛辣,不同于辣椒,也不同于大葱,怎么说呢,有点像韭菜,是吃过后在肚子里慢慢地揪揪着辣的那种。样子看上去有点像大蒜,特别耐低温,即使到11月中下旬,早晨起来地上往往都一层白白的霜,别的植物基本都已枯萎,田野上呈现出一派萧瑟了,它却依然在那里默默地绿着,一副不识严冬即将到来,看你初来乍到的寒风能奈我何的不屈不挠的样子。
而到第二年春天,背阴的地方尚有零星的残雪,别的植物还都打着呼噜甜甜地酣睡着呢,它却又在向阳的地方,迎着乍暖还寒的微风,伸展开了娇嫩娇嫩的小绿胳膊。
我们那个村后面有一座山,山上很多薤白。每当薤白开始生长的时候,我们这些小孩子便相约着,拿上铲子,提着篮子,蹦蹦跳跳跑到山上去了。当然,手里一定会忘不了攥着块背着母亲偷偷从干粮篮子里掰出来的地瓜面窝头。
看呀,山坡上的柿子树下、槐树旁、沟沟里、坎坎上、小道两侧,这里一簇,那里一蓬的,已满眼都是绿绿的薤白。我们赶紧四散开来,各自向着中意的那一簇奔过去,来不及用铲子刨,那要耽误工夫的,篮子一丢,铲子一放,急不可耐地顺手采下一把薤白的叶子,掰下块窝头,一圈圈缠裹上,送入口中,大口咀嚼,那股薤白的辛辣,还有辛辣中的清香,顿时充满了整个口腔。
这是属于我们乡下小孩子的一道野味,一种至今回想起来都禁不住涎水直流的美食。
这一口缠裹了薤白的窝头还没咽下去,另一块窝头已用薤白缠裹好了,一块接一块,那叫一个香!待手中的窝头吃完,我们也解完馋,开始用铲子刨薤白。一下下挖开薤白旁的土,小心着不要把薤白的茎弄断,下面那个带着薤白茎的圆圆的薤白头便羞涩地露了出来,每一棵下面都有一个。最下边还生着一小撮村里老爷爷的山羊胡子那样的白白的须根。
将薤白头上的表皮剥掉,里面嫩白嫩白的,然而没有瓣,这一点可不像大蒜。回家洗净,放在垫子里控净水,吃饭时端到饭桌上,你拿一绺,我拿一绺,是就饭吃的好菜。家庭条件富裕一些的,将其切好,熟油炝葱花打上鸡蛋炒一炒,更是一道美味。
不过,季节一过,薤白长开来以后,头就变筋不能吃了,而且叶子也老了。这时上面会生出一根圆圆的花梗,顶上带一个浅绿色的花苞。一棵薤白一根。
到大约5月份,花梗直直的,长到几十厘米,有的甚至半米多高,顶上花苞外边那层膜打开,慢慢的,开出一个撑开的伞似的球状或半球状的花。这些花,每一朵都由一个个的小花组成。每一个小花,又都有一个基本等长的小花梗顶着。远看没什么稀奇的,可如果你要是走到近前蹲下仔细那么一瞧,小小的花瓣竟都是那种娇艳的粉紫色,既嫩又鲜,叫人顿生爱怜。
这个时候,薤白的叶子和头虽然老了,不能吃了,可花又变成了一道天然的野味。我们除了掐下来,在山上就窝头吃,不嫌辣的空口吃上几枚,还一枚枚摘下来,放到篮子里,回家让母亲洗净,撒上盐,到石磨上磨成薤白花酱吃。这种酱绿绿的,远远就能闻到一股辛辣的特殊的清香,令人忍不住馋涎欲滴。要是把茄子整个儿的一刀刀片成片,上锅蒸熟后拾出来凉透,埋在薤白花酱中腌一腌,更是别有一番味道。
长大后得知,薤白不但好吃,还有理气、通阳等功效,而且还能止痛、消炎呢,难怪小时候,有时我们这些小孩子割草不留神把手指割破,往往会顺势从身旁采一把薤白那细长、半圆、带棱的叶子,握在手中搓一搓,然后缠到割破的手指上,手指很快就不疼了,血也不流了,原来是使用了这种天然“创可贴”的缘故。
作者:玉 荷